文：齊軒（廣播主持人）｜圖：中央社、鳳友會 提供、彭級鋒 攝影
說到要談鳳飛飛，其實是很令人擔心的事；坊間有太多各款的評論，讓人覺得怎麼談，好像都已經是老生常談。從甚麼角度切入，能讓大家看到不一樣的鳳飛飛，變成各家媒體想破頭的問題；不談鳳飛飛，又好像沒有搭上全民話題、跟上流行一樣的，少了甚麼。從這個現象就可以看出「鳳飛飛」這個名字，在台灣人的心中佔有多少的分量了！
「平易近人」的大歌星
鳳飛飛在我的記憶中，最早當然是在電視螢幕裡的人物，另一個關於鳳飛飛記憶，則是從我的父執輩口中而來！
我父親是木匠，當時的師傅都會帶徒弟，也都有一群工班共同去承包人家的工作。記得有一陣子聽父親的工班、徒弟在談論說某某某最近跟他們是一個班，那個人是鳳飛飛的兄弟；我很訝異怎麼電視裡的人，會跟我的生活這麼直接的有關連；有些興奮又有些懷疑，就在想這樣是不是可以看到電視裡的人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願望！
也就一直記得這樣的心情，反觀鳳飛飛之所以受人歡迎，似乎就有了答案；在60年代，電視裡的人物，如同神仙一般的不太可能在我們的生活中出現，但又令人好奇、期盼；看電視，就如同我們看童話故事的具體化一樣，看得到摸不到；而明星、歌星的打扮、形象又跟一般觀眾的生活完全不同，所以明星、歌星就像會動的連環畫冊，高不可攀、深不可及！
但鳳飛飛卻打扮得沒那麼「明星」，她的衣服好像我們也可以穿在街上，她說話的態度、語調沒有太多文謅謅的詞彙，咬字沒有那麼字正腔圓，跟當時電視、電影明星的形象不太一樣，反而跟我們一般人比較接近，就是所謂的「平易近人」；當然琅琅上口的歌曲，親切、自然、好聽、辨識度又高的歌聲，也就是所謂的很有「聲緣」，讓人很難不注意她，卻又覺得好像就是我們生活中的朋友一般，讓我們很快的就能接受鳳飛飛這個人。
當然，也還衍生出另一種投射作用–原來明星就跟我們一樣，說不定我也可以！加上鳳飛飛也真的對歌迷態度親切、細心關懷，讓明星走進了一般人的生活當中，追星變成朋友，形同家人，你說她怎麼能不紅？怎麼能不被愛戴、接受？於是鳳飛飛成了全台灣第一個擁有個人歌友會的歌手！
「鳳式轉腔」擁抱廣大歌迷
就我個人工作的經驗來說，鳳飛飛的歌太不容易被遺漏，她的歌聲如何不必我贅敍，但「聲緣」則是我個人認為很重要的天生特質，如同台灣有句俗諺所說的「人呀，生緣免生水（美），人水沒人緣，最克虧」，聲音也是有人緣的。
你聽到她的聲音就是會覺得舒服、不會膩，越聽會越想聽，越聽覺得越好聽，加上她本身對歌唱技巧的要求，甚至練出了一套別人沒有的「鳳式轉腔」；當然好歌也就不斷的願意交給她唱，除了大家已經都知道的──鳳媽媽努力的推動──這樣原因之外，我想就算你是詞曲作家，也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完美詮釋，更能廣被接受──也就是走紅！那「鳳飛飛」這樣一位極具「聲緣」、自我要求高、又擁有廣大死忠歌迷基本盤的歌手，不管在商言商，或是藝術呈現，都樂於讓她來演唱自己的作品！
就廣播節目而言，播鳳飛飛的歌，廣度、耐聽度都很高，失敗率不高，因為被接受度很高，加上當年版權不被重視，歌紅人紅盜版也很夯，街頭巷尾隨便都找得到鳳飛飛的歌，可以說很少有一家廣播電台沒有鳳飛飛的歌，雖然她沒有賺到大部份的版稅，卻賺到了最佳的播放率及知名度！也許現今許多唱片公司可以想想，在經費不足而不願多送唱片給廣播電台播出的同時，是否損失了什麼？
除此之外，在各季節也少不了她的歌──〈春郊〉、〈惜春〉、〈夏艷〉、〈夏的季節〉、〈溫暖在秋天〉、〈楓葉情〉、〈春寒〉、〈寒星〉等等；而且她畢竟是第一位有常態性綜藝節目的歌手，有許多畫面十足的熱鬧開場歌曲，而且都有收錄於唱片中，在廣播節目中非常好用—〈我要乘著風而來〉、〈風飛飛雲飛飛〉、〈多可愛〉、〈涼呀涼〉等等，都是聽來心情愉悅的歌曲，想要不播到或不聽到鳳飛飛的歌也很難！
就這樣簡單的舉例，我們就可以了解鳳飛飛是如何跟我們的心情生活息息相關，一位歌手歌曲會多，當然一定是她受歡迎，才可能有這樣的出片量，而款式眾多、不斷求新求變、跟得上流行的腳步，才真的能得到不同年齡層歌迷的喜愛！
獨特唱腔引共鳴
說到擁有廣泛歌迷這方面，鳳飛飛過世後，聽眾的點播最能反映：以我工作所知的範圍來看，點〈愛的禮物〉及〈我是一片雲〉的約是二到四年級的聽眾，點彩虹系列的大概是五、六年級，點電影主題曲的四、五年級居多，七、八年級的年齡層也有歌迷，它們幾乎必點〈追夢人〉，其他如〈牽成我的愛〉、〈浮世情懷〉等鳳飛飛晚期的作品，七、八年級的聽眾們接受度也很高，至於〈祝你幸福〉掌聲響起〈心肝寶貝〉、〈流水年華〉就是大小通吃沒有人嫌棄的啦！
唯獨比較奇特的是，點播鳳飛飛的台灣歌謠（歌林時期）竟以四、五年級的朋友居多，而非印象中聽這些老台語歌謠的主力：二、三年級的大哥大姐們，當然四、五年級的聽眾也更愛鳳飛飛 〈思念的歌〉及〈想要彈同調〉這時期的台語鳳飛飛，後者除了可理解的新手法編曲、包裝之外，鳳飛飛本身不斷精進的歌唱技巧及特珠唱法也有關係！
說到唱歌的技巧及方法，雖然我不是音樂專業，但就一個閱聽人的角度來聽，鳳飛飛唱台語歌謠確實跟當時及傳統的唱法有許多不同，除了咬字清楚、道地卻不刻意加重音的親和特質──這讓人聽起來有如聽話一樣的輕鬆，她收尾音的方式更是令我印象深刻！
我會特別注意到這方面又是來自年輕時的印象，記得在她的節目中開始固定演唱台語歌謠，到出版台灣歌謠專輯的這段時間，雖然她是第一個在戒嚴期間在電視上演唱台灣歌謠的歌星，卻不一定得到台灣歌謠死忠派的喜愛，我常聽到許多長輩很不喜歡聽她唱台語歌，問他們為什麼？得到的大部份答案是：「唱歌沒有重音，像在唸歌，尤其又沒有尾音」，這就是特色了！
我後來細細聽鳳飛飛唱台語歌，她發聲咬字不像傳統那麼重，不用慣用的類演歌轉音，也沒有表現抖音，尾音輕輕收掉，卻不是走調或是氣不足，你細聽或你唱唱看便會發現，這樣反而有難度，如果遇到高音更不容易收尾。最近音樂製作人陳國華老師也有提到她這方面的特質，就更讓我敢提出我自己這樣的觀察，我特別喜愛〈黃昏城〉這首歌曲，鳳飛飛跟原唱就有極大的差別！
我覺得，她把國語歌的唱法帶進了台語歌，卻能不失台語歌詞的風味，所以成功吸引了許多當時不聽台語歌的年輕人，也就差不多跟點歌的族群相符–四、五年級的聽眾，這也算是鳳飛飛對台灣歌謠傳承上的一大貢獻！
鳳飛飛的唱功還有一項是我自己的觀察，她在要拉上高音時，並不像一般一股作氣直上峰頂的唱法，而是輕輕唱來，卻馬力十足的緩緩爬坡，也許不會讓人覺得她肺活量多大，但當你發現她竟然爬上高音，卻仍有餘力在尾音作表情收尾時，你才會驚訝她到底是如何上去的！
就像我們開自排車爬陡坡時一樣，你如果一次推到二或三檔，馬力十足、引擎嗡嗡作響直上到峰頂，坐車的人容易覺得驚險而不適，但如果你先在四檔爬昇慢慢換上三檔二檔然後輕輕回到四檔，坐車的人不知不覺，卻已平順上到山頂而且有餘力應付路上的顛簸，舒適卻亟需功力。
如果你細細欣賞鳳飛飛的「掌聲響起」就很容易發現這個特質；這點跟鄧麗君有些異曲同工之妙，鄧麗君天生嗓音輕柔高亮，一樣也是感覺她輕輕鬆鬆爬上高音，聽來沒有壓力，而鳳飛飛的嗓音可沒那樣的特質，恐怕就真是技高一籌了！所以聽鳳飛飛的歌是那樣有感覺、有表情、又沒有壓力，也難怪她會有這麼廣泛而死忠的聽眾基礎了！
但我必須說實話，真正讓我驚艷的鳳飛飛，是她結婚後復出的「浮世情懷」專輯，我真的無法想像她退出歌壇多年，何以能有更大的肺活量，更佳的轉音技巧，而歌曲曲風更是有別以往！
活出自愛和自制的典範
可見她有多麼努力，最近媒體報導：她沒有演唱的日子依然常常練歌，十分注意歌壇的脈動。難怪她在復出演唱會上，讓我們看到台灣的一代歌后鳳飛飛不但還能唱，而且更能唱！
當然一個歌手的成功除了本身的努力，還要有其他方面的配合，就媒體透露及我們能見的消息看來，鳳飛飛無疑相當自愛、自制，除了當時政治環境所引起的歌監事件外，幾乎不見她的負面消息。
接觸過她的人也少有說她大牌或不可以一世等一線歌星常見的八卦評價，就連緋聞也只是蜻蜓點水般，一下便被帶過，可見他的為人處事必有其厚道及週到之處，不然怎麼可能逃過媒體的追蹤，何況她又是台灣首屈一指的大牌歌星！這些恐怕就從她處理自己後事的態度，可看到她周到、低調、又令人心疼的人格特質，所以她才會是我們台灣最愛的鳳飛飛！
鳳飛飛從出道到成功的過程，最近常被報導，沒有人否認她，就如同一般台灣人努力的過程一樣，堅毅、勇敢、用心、自愛、不卑不亢、絕不鬆懈於自己的專業；欣賞鳳飛飛已經不只於她的歌聲，欣賞她對人生的態度，學習她對人、對事的寬厚，聽在耳裡、看在眼裡、感動在心底的同時，我想祝福鳳飛飛一路好走，不要再消費鳳飛飛，才是對這位台灣國寶──鳳飛飛最好的感謝吧！
謹以此向鳳飛飛小姐致敬：感謝您，精彩了我廣播節目的聲音！
歌曲分類大公開
鳳飛飛的歌超過1,500首，歌曲意境除了男女情愛還橫跨了親情、友情、家國大愛，不論你在甚麼情緒下，點播一首鳳飛飛都不難：
祝福 〈祝你幸福〉、〈愛的禮物〉、〈喜氣洋洋〉、〈我願〉
送別 〈心影〉、〈問雁兒〉、〈溫馨的回憶〉
思念 〈相思爬上心底〉、〈滿園花開〉、〈可愛的人兒在哪裡〉
親情 〈阿娘的心〉、〈心肝寶貝〉、〈媽媽好〉
表白 〈愛你在心口難開〉、〈一片深情〉、〈巧合〉、〈一顆紅豆〉
失戀 〈夢難留〉、〈呼喚〉、〈流水年華〉
熱戀 〈好好愛我〉、〈好好把握〉、〈愛不完的你〉
愛國 〈沒有泥土哪有花〉、〈我是中國人〉、〈松花江〉
失意 〈出外的人〉、〈午夜街頭〉、〈另一種鄉愁〉
勵志 〈我不能沒信心〉、〈哈囉〉、〈掌聲響起〉、〈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