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黑暗中我們能走多高》:生命很難但我們總是可以選擇祝福風中的種子

副刊/《黑暗中我們能走多高》:生命很難但我們總是可以選擇祝福風中的種子
 

副刊/《黑暗中我們能走多高》:生命很難但我們總是可以選擇祝福風中的種子

《黑暗中我們能走多高》書封。圖:傅淑萍提供

剛開始,我是被書名《黑暗中我們能走多高》所吸引了,自忖若在黑暗之中試圖往高處走,那似乎不僅是描述可觀測行動的方式,也可能與理想實現的困難有關,那麼究竟會有什麼故事呢。此外,在一片棕紅、墨綠,或亮面,或有大型字體標示,幾乎可說是爭奇鬥豔的書封之間,這本書卻是相對低調,在喧嘩的科幻小說區靜靜等待。挖寶的驚喜,應也是實體書店才能相遇的幸福之一吧。

《黑暗中我們能走多高》,故事開端於死亡,隨著敘事開展,我漸漸了解了裝幀的暗示,而當我終於讀完每個篇章,串連起故事宇宙,也為作者紅杉・永松的巧思所折服。

西伯利亞的永凍層因全球暖化逐漸解凍,露出了史前的猛瑪象殘骸,「行星生存國際基金會」在西伯利亞成立研究基地,基地的研究人員尋獲了一具有三萬年歷史的屍骸。研究人員進行了研究程序所必要的初步封鎖,然而一如冰層融化無法阻止,行星的宿命已經啟動:封存於永凍層的病毒和細菌,將會隨著融冰進入海洋,世界會天翻地覆。

這是啟動這本小說的設定,重要的情節與事理邏輯來源,但令人耳目一新的是,小說並未被面對巨大末日危機所必然伴隨的「存續的焦慮感」所俘虜。發現遠古屍身的研究員克萊拉・宮城,對地球的危機念茲在茲,欲以行動拯救世界,故事一開始她卻早已因墜落事故而身亡。小說的寫作方式,既避開了科幻小說的大量術語,也不循英雄主義的途徑開展。每一個章節,反倒都像是一個精美的短篇,注入了小人物生命的活力。

當病毒的作用讓死亡的陰影無處不在,甚至可以說已成為日常的一部分——不是要前往喪禮,就是正要從喪禮離開。死亡摧毀了習慣的世界,但也馬上成為有利可圖的資源,甚至發展了一套經濟邏輯。兒童樂園「歡笑之城」,實際是安樂死示範園區;「輓歌大旅店」提供葬儀與火化服務,輓歌旅店也複合銀行功能,眾人以「喪慟加密貨幣」來交易。生命有其韌性,然而促成這些服務的背後動機,卻也是在死亡蔓延的年代,為了解決內心的斷裂感,亟待創造新的儀式來推遲死亡帶來的衝擊,或勉力滿足延遲遺忘的需求。

我想,〈穿過記憶花園〉是全書最重要的一章。在黑暗而不辨方位的世界裡,個體不知從何而來,也不曉得將去何方。作者構思了一個相當奇特的中陰之界的形式。此處的自我認知由記憶與眷戀投射而成,那些珍貴的時光以光球的形式令人繾綣不已。圓形球體裡的影像猶如世界的快照,一方面,展現了記憶定義我們是誰的作用,另一方面,當我們能穿過他人的記憶、他人的故事,理解他人如何看待自己。那是共情的來源,也是在未知的迷惘裡仍能保持勇氣的秘密,我為人們在黑暗之中不斷攀向高處的行動與精神所動容。

紅杉・永松以縝密的心思綴連各章節,人物與事件充分交織,從微觀的角度處理巨幅的世界,這個故事時間向度橫跨六千年,空間舞台從地球的永凍層開始,直至五百八十二光年之外。悲傷儘管揮之不去,但我與你卻在認真面對的悲傷裡,共享前所未有的緊密的人性連結。

 

作者/傅淑萍

現為「我們的教學事業有限公司」講師,國立成功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IG「樂遊原(@leyou_yuan)」共同經營者。曾任聯合報文學寫作營講師。曾擔任聯合盃作文大賽閱卷與命題老師。

本篇文章轉載自《 桃園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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