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我用走路的距離丈量心事的長度

副刊/我用走路的距離丈量心事的長度
副刊/我用走路的距離丈量心事的長度

起躍吧,舞向山巔水湄!舞向人間煙塵無法侵染的蒼穹!圖:淺淺提供

我該抱怨什麼呢?從台北到南部,從南部到中部,再回到台北,然後呢?那整整一年,我為著再次的搬遷,心老是飄盪著。

一個朋友安慰我:「老公的身邊就是家。」道理簡單易懂,卻寬慰不了自己,我怎麼也沒想過婚後的自己要過起嫁雞隨雞到處任意搬的日子!也不是沒想過就分居兩地吧,只是無法明快地抉擇,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身心的安頓比較重要,還是一個家的完整?

我知道,很多人過得比我漂泊,比我艱辛,比我獨立自主,比我委屈求全,我承認我就是經不起,就是多愁善感,容易煩躁。搬遷後,即便日常起居像是安定了下來,睡夢中卻像陷溺在某種情緒裡,醒來時,夢中濃濃的感傷尚未褪去,想不起夢中經歷了什麼,只感到難以掙脫的漂泊與疲累。我知道,老公一直是我安定的力量,但一次次因他而起的遷徙,卻只能自己調適。

或許最難撫平的失落是,我突然不知道我想過什麼生活,我原是個自主意識很強的人,如今卻老是要把自己連根拔起,克制,壓抑,只知道明天還是一樣過,後天也是,大後天也是,然後呢?未來眺望不得,低著頭直走就是了嗎?

那天在暮色到來前,跑到碧湖,微雨中一人閒逛,這一帶有山有水有斜坡有彎道,有水潤潤的天地與巷道屋宇,彷彿回到結婚前獨自窩居的淡水。記得當年我是如何依依不捨告別,告別台北,也告別青春年少。幾年過去,在我已不悲嘆華年短促時,重回台北。重新回到老是沐浴在濕潤氣候裡的山水天地。

要慶幸還好這一次是回到台北嗎?

漸漸地,好像不那麼慌張失落了,偶爾心裡會像牽引出一根細密的弦,在某個類似的場景、氣候,甚至鼻息間的空氣濕度,或拂掠髮膚的風的溫度,都讓我彷彿一閉眼就能觸及年少曾有的歡喜幸福,亦或孤獨冷清。想起年少往事是好的嗎?回台北不是每每「夜深忽夢少年事」,醒來惆悵不已時,心裡最深切的渴盼嗎?

是電影Howards’ End 《此情可問天》,是吧?那個清癯嶙峋的戀人在某個深夜(是深夜嗎?)一路狂行直至晨曦微露(是晨曦嗎?),倉促的步履,行經遍地綻放藍紫色的花朵。太久前的記憶了,想不起完整的情節,但那樣專注毫不停歇的狂走太令我難忘,至今無法言詮,更無法理清,當中是否有什麼震撼了我某種糾葛的思緒,只是像受了啟發——我想像那樣恣意狂行,步履快捷緊密,所有心思被遠遠拋落。

一個朋友告訴我,當她緊張時,會一直說話,而我發現,當我無法擺脫某種思緒時會想走出家門,走路,快步走路,是分散意念嗎?那天,一路狂走到離家更遠的大湖公園,告訴自己,還好是台北,我無法在其他城市如此自在的行走。

剛搬回台北那一年,如水流逝的青春記事,老是在我快步疾走時,從朦朧中逐漸清晰,且深刻!我看著碧湖邊戲曲學校的雕像,想著所有心思意念,所有糾結駁雜,就像這樣迴旋高昇吧!舞向山巔水湄!舞向人間煙塵無法侵染的蒼穹!

我用走路消解千頭萬緒,我用走路的距離丈量心事的長度,走吧,行走時心緒是飛揚的,走吧,盡頭由自己決定。

作者:淺淺

本篇文章轉載自《桃園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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