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奧爾基｜圖：編輯部
今天是2022年3月20日，星期日，也是俄羅斯在烏克蘭燃起戰火的第24天。
烏克蘭軍工專家切爾紐克告訴我，烏克蘭最近有一種傳言很盛行，說普京為了打破基輔久攻不下的膠著態勢，或可對烏克蘭實施核打擊。這個話題，烏克蘭和西方世界都有人在議論。此事說明，俄羅斯除對烏克蘭進行海陸空三棲軍事侵略之外，還可能使用核威懾。
我覺得，切爾紐克對這個問題最有權評說。切爾紐克告訴我，烏克蘭在1991年之前屬於蘇聯的一個加盟共和國，境內部署有蘇聯核武器。1991年蘇聯解體時，烏克蘭也曾是一個響噹噹的核武大國。它繼承了原蘇聯176枚洲際彈道導彈，這些導彈可攜帶1272個核彈頭。那時烏克蘭的戰術核武器總數為2500件，但西方大國r藉蘇聯解體之機，規勸烏克蘭放棄核武器。
故事是這樣的。根據美國中央情報局編輯出版的《世界概況》（The World Factbook）披露，西方支持烏克蘭成為獨立國家，目的是為讓它成為無核國家，以此消除烏克蘭對西方的潛在威脅。烏克蘭雖地廣人多，但政治上卻是弱國，它那時若不對西方言聽計從，便恐遭不可承受的制裁。何況，俄羅斯出於它的目的，也同意西方的計畫，敦促烏克蘭盡快實現無核化。而當時，烏克蘭國家領導人除了從國家戰略層面考慮無核化問題外，也顧及到國家經濟低迷和國庫空虛，日後難以承受核武器保養及維護的巨額經費。西方和俄羅斯當時見烏克蘭猶豫不決，便以經濟補償和《布達佩斯備忘錄》引誘烏克蘭入套。1991年10月，最高拉達正式批准烏克蘭無核地位法案，並向世界宣告烏克蘭將盡快銷毀所有核武器。
切爾紐克回憶說，12月，烏克蘭簽署了成立獨立國家聯合體（Commonwealth of Independent States）的《明斯克協議》（Belovezh Accords）。根據這份協議，烏克蘭的核武器在完全銷毀之前，應交予獨立國家聯合體聯合司令部管控，並在1992年完成戰略核武器儲備的拆除，1994年年終結束其餘核武器儲備的拆除工作。
切爾紐克特別指出，當時，烏克蘭國家高層內部對待銷毀核武器問題即有爭議。如1992年5月，時任烏克蘭總統的克拉夫丘克（Leonid Kravchuk）同意“銷毀所有核武器”。可1993年時任國家總理的庫奇馬（Leonid Kuchma）卻不同意，而是希望保留烏克蘭核武器中最具威力的46枚“勇者”洲際彈道導彈（SS-24 Scalpel），因為此類導彈在當時來說，不僅威力大，而具有較長的儲存時效。遺憾的是，對庫奇馬的勸告烏克蘭當時根本沒人聽。1992年5月，烏克蘭所有核武器運往俄羅斯，至1996年6月，轉運完成，烏克蘭終於失去了最後一枚核彈頭，卻得到一紙《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Budapest Memorandum on Security Assurances）。切爾紐克說，備忘錄是英、美、俄、白、烏和哈（哈薩克斯坦）共同簽署的，但它不屬於正式國際條約，因此並無實際約束力。烏克蘭後來還從美國那裡得到1.5億美元的核武器銷毀經費。
切爾紐克披露說，烏克蘭國立奧斯特洛什科學院大學（National University Ostroh Academy）國家安全問題專家若夫堅科認為，烏克蘭銷毀核武完全是一樁“賠本買賣”，因為烏克蘭在同意銷毀核武器時，原本可從美國那裡獲得更多政治特權，比如烏克蘭銷毀核武器後即可加入北約等。因為烏克蘭失去了核保護，完全有理由要求美國將其納入其核保護傘之下，享受與一些歐洲國家的同等待遇。
1994年12月5日，《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正式簽署。俄羅斯、英國和美國都承諾尊重烏克蘭的獨立、主權和邊界。後來中國和法國也簽署了備忘錄。中國歡迎烏克蘭決定銷毀所有核武器，理解烏克蘭對安全保障的渴望。中國也承諾都不會對烏克蘭使用或威脅使用核武器和尊重烏克蘭的主權和領土完整。
切爾紐克認為，《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中重要的條款，就是規定簽署各方不得以任何軍事手段威脅烏克蘭領土完整和政治獨立，更不得使用核武器對付烏克蘭。如果烏克蘭遭遇侵略或者核攻擊，聯合國安理會應立即加以干預。切爾紐克說：“如今簽署方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恐怖行為真的發生了，而聯合國的聲音卻是那麼衰弱。”
切爾紐克指出，《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最大的缺陷，就是沒有承諾如備忘錄條款被踐踏，烏克蘭遭遇入侵，簽署方如何採取軍事手段保護烏克蘭和制裁入侵者。這樣想來，烏克蘭當年確實是糊裡糊塗地簽署了《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今天攤上了事才知道“賠大了”。當然，烏克蘭人也知道“亡羊補牢”。2022年2月19日，澤連斯基總統在慕尼克安全會議上，提出了簽署各方應舉行談判的建議，將給烏克蘭提供安全保證的條款寫入《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但為時已晚，2月23日，俄羅斯入侵，戰爭全面爆發。切爾紐克透露，澤連斯基在戰爭爆發後曾說，烏克蘭自2014年之後曾經三次呼籲《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簽署方舉行烏克蘭安全保證磋商會，但是簽署各方均不理睬。澤連斯基感慨道，如果國際社會不能滿足烏克蘭的安全保障，那麼烏克蘭將有可能退出《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
回首歷史，明鑒未來。那麼，切爾紐克如何看待停火協議和未來烏克蘭國家安全與美國及北約之間的關係呢？他說，首先，烏克蘭再也不相信與俄羅斯簽署的任何協議，俄羅斯只會簽字，從不履約。俄羅斯口口聲聲說要與烏克蘭簽署停火協議，不過是為了留出時間給其軍隊補充燃料、軍火和兵員。其次，烏克蘭的安全問題，可以與美國直接簽約，或者直接加入北約。烏克蘭若想長治久安，唯獨此法，別無他路。第三，從烏克蘭的地緣政治角度看，波蘭-烏克蘭-英國簽署軍事聯盟協議也是一個出路，因為英國是世界核大國，它理應盡到保護歐洲安全的義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