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師儀 副教授｜圖：編輯部
對應題目，先講結論，一個可能的路徑圖是：美中目前全面開戰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習近平有拿下臺灣的時間壓力，或者臺灣在名義上有片面改變現狀的舉動，因而讓習近平選擇攻臺，則臺灣只要防守得宜撐個一段時間，美國再思考出兵的民意氛圍與正當性後，是有可能介入的，只是介入的時間點很難說。但最終美中之間只會有小規模軍事衝突，然後這個衝突在美國介入後，共軍看情勢不對會撤，後續處理不好甚至導致習近平個人流亡。如果在美國介入的情況下，中共仍然選擇硬幹到底，那就是中共的全面垮臺，隨即在中國會發生類似敘利亞的內戰，導致中國難民流離失所。中國人很喜歡說中共有核武，美國真的敢殺？難道美國沒有核武嗎？真要到那一步，不就是玉石俱焚？所以對中共來說這種完全沒有退路的舉動，不至於笨到去做。這就有點像兩個武藝精湛的高手，但技術還是分得出高下，一方高一方低，比完輸者認輸退讓，但輸家不至於在失敗當下心有不甘就引爆炸彈，與贏家同歸於盡。這原因很簡單，因為輸家已經成家立業，有老婆有孩子，有一定的穩定與舒適。中國經濟已起飛，中國人無法再走回頭路過苦日子。至於臺灣，天助自助，我們最後面談。
最近國際間有很多中共攻打臺灣，美國會不會出手相救的報導與評論。美國智庫學者近期也有密集討論，他們的討論均指向一個方向：臺灣比自己想的還要危險許多。2021年4月30日《經濟學人》雜誌封面故事，也將臺灣列為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地區。跳脫臺灣國內政治剪不斷理還亂的紛擾，這些由美歐大國所進行的評估更為全面客觀，其實臺灣人們真的身處險境卻不自知或消極面對，但險境是否必然不好？其實也不一定，險境意謂著可能就此解決掉臺灣與中國之間長期的糾葛，而且是往好的方向解決。因此各界需要更多「美中如果開戰，臺灣要如何存活？」的嚴肅討論。
中共還是怕美國怕的要死
首先我們把焦點放在中共怎樣看美國對於臺海局勢的干預？從川普執政時期陸續洩漏出來的訊息，顯示中共絕對怕美國怕得要死，並且如驚弓之鳥，對於缺乏自信的中國來說，歇斯底里常是其制式反應。曾揭發水門案的《華盛頓郵報》記者鮑勃·伍德華（Bob Woodward），近期爆了一個大獨家，就是現任美國參謀長聯席會主席，密利上將（Mark Milley）曾在川普執政末期兩度打電話給中央軍委參謀長李作成上將。主動闡明「美國政府目前沒有攻擊中國以分散國內政治壓力的狀況」，更親口向李作成擔保，「假若川普真的要向中國動武，我一定提前通知中方，不致讓你措手不及。」後來，密利上將在國會聽證會親口證實有這件事情。此事有三個意義：
- 這兩通電話分別打在總統大選期間與選後，分別在2020年10月30日與2021年1月8日。第一通電話是川普選情告急之際，甚至在10月2日川普連自己都染疫，第二通電話是在美國國會山莊遭川粉攻陷的兩日後。這兩個時間點川普已經相當著急，第一個時間點川普希望藉由打中力挽狂瀾，第二個時間點是川普希望成立選舉無效之訴，因此川普當時驟然以武力攻擊中國是有可能的。
- 習近平也知道這個訊息，並開始有所準備，所以才會有密利上將這兩通的安撫電話，密利很顯然希望習近平不要過度反應。
- 當時共機不斷擾臺，習近平很清楚川普極有可能找到動手打中國的藉口，但另一方面，習近平因為面臨「打破任期限制」與「反習勢力」等種種壓力，需要以共機持續擾臺來激發民族主義，對內展現「我有在處理臺灣問題」的姿態。但習也很清楚如果膽敢在川普任內動臺灣，下場有可能就是川普名正言順打中國，尤其別忘了當時操盤的還是國務卿龐貝奧，他一向是務實反共派，說到做到也劍及履及。但習近平能做的就是把紙老虎的姿態做到最大，讓「面子」（共機擾臺對內交代）與裡子（避免給川普藉口攻擊中國）都滿足到。
我知道說到這裡，一定會有人質疑說後來有關於川普的報導，都提到川普認為臺灣不重要的紀錄，例如近期羅金（Josh Rogin）的《天下大亂》（Chaos Under Heaven）。不過不要忘了類似的報導，幾乎都發生在川普前期與中期執政時期，當時川習偶爾還可以處的不錯。但從2019年年末美中貿易戰與2020年年初在美爆發的COVID-19（新冠肺炎／武漢肺炎／新型冠狀病毒）開始，川普是完全與習近平斷了訊也開始惡言相向的。別忘了：川普是商人性格，他沒有中心思想，當下對他最有利的事情，他就會做，所以他說臺灣不重要就不重要，當他說臺灣很重要馬上又變很重要。更關鍵的是，2018年4月之後執行川普反中政策的是蓬佩奧，他反中共的立場從沒變掛過。而習近平怎麼會不知道這些情資，習當然很緊張，一方面期待和緩派的拜登上臺（但後來發現拜登依舊反中），另一方面在思考要使出怎樣的手段讓美國知道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當巨人跟常人說，我不會打你，你不要過度反應，也意謂著如果你過度反應，那我就必須動手，這樣的話你可能連命也不保。最終，我要說的是，密利是現任高階將領，現任高階將領打電話給敵國安撫對方，在美國軍事與外交史上絕無僅有，過去就算要和緩兩個敵對國家的緊張關係，要做這件事情的人也是國家元首，他們會在彼此之間建立熱線，從沒看過由參謀總長來做，只能說川普時代打破太多過去的常軌。美國現在有很多的臆測，說蓬佩奧或川普知道甚至指使這件事情，但我們不得而知，為了避免離題太遠，本文不進一步討論。
臺灣在2034年被中共拿下？
接下來我要討論中共有沒有可能打臺灣，什麼時候會打？如果如前言所述，美國一定會管，但管的時間點又在哪裡？我蒐集近期各方資料包括美國北約聯盟司令部前司令詹姆斯·史塔伏瑞迪斯（James G. Stavridis）的文章、美國前國防部副助理部長柯伯吉（Elbridge Colby）、川普時期的國安顧問奧布萊恩（Robert O’Brien）與戰略學家勒特韋克（Edward Luttwork）對於臺灣安全的評估，這些發言或文章都是幾個月內的事情。[1]
史塔伏瑞迪斯上將看臺灣
首先，美國退役海軍上將史塔伏瑞迪斯在前一陣子寫了一本預言式的小說《2034年：一本有關於下次世界大戰的小說》（2034: A Novel of the Next World War）[2]，預言在十三年後的3月12日，中國發展了網路匿蹤與衛星干擾技術，突襲並擊沉太平洋美國艦隊，接著就是拿下臺灣。史塔伏瑞迪斯是塔夫茨大學弗萊徹法律與外交學院畢業的博士與該院現任院長，曾擔任過北約聯盟司令部（Supreme Allied Commander at NATO）與美國歐洲司令部（United States European Command）的司令。史是美國高階將領中少數擁有豐富實務與理論經驗的將領，他的論述是解放軍正在快速拉近與美軍之間的差異，甚至如果美中近期在東亞發生軍事衝突，美國可能略居下風。不過他在《日本經濟新聞》受邀撰寫的文章中也說得很清楚，這主要是因為美國距離東亞戰區太遠，共軍有後勤與補給的優勢，當然美軍整體戰力還是遠高於共軍戰力。史塔伏瑞迪斯上將對於美中臺三邊的戰事推演有頗高的可信度，因為他有豐沛的「軍事實務經驗」，又是有博士學位的「戰略學者」，更重要的是他的論述具有「現實感」，非常符合現狀。以下整理史塔伏瑞迪斯上將比較美中軍力的差別：
- 就軍艦數目而言，美國（300艘）約略少於中國海軍的軍艦數（350艘）。
- 但美國有縝密完善的指揮與管制系統可以串聯海空軍，包括戰機、潛艇與航母。
- 但問題是這些軍力是否在臺海發生戰事時就願意開拔來臺，或者至少要能及時開拔來臺。
- 空軍方面，共軍當然不如美軍，但是共軍在南海島礁填海造陸，對美軍來說就是「不沉的航母」，具有戰時可以補給與後勤的功能。
- 但美國在亞洲有相對於中國軍事素質與能力都更高的盟國，包括日、韓，東南亞的部份則有印度與新加坡。[3]
行文至此，我們綜合密利與史塔伏瑞迪斯兩位上將的說詞與觀察，我們發現中共的確是懼怕美國對中開戰的，或者換個角度來說，中共在不放棄武統的情況下，的確把美軍在中共如果缺乏正當理由下攻臺時會介入，列入為最主要的考量。這個考量甚至優於「中國民族主義」與「內部給習近平要武統臺灣的壓力」。當中國民族主義與內部武統臺灣的壓力強碰美國干預，很有可能就是習近平垮臺的開始。
[1] 感謝鏡電視資深記者黃楷元提供這些專家學者的談話影片。
Elbridge Colby，https://youtu.be/hje0SdjAmZ0?t=736。
Robert O’Brien，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PibeIU0Voo
Edward Luttwak，https://youtu.be/NixaBXyIvlo
[2] 該書的另一作者為艾略特·阿克曼（Elliot Ackerman），是美國作家。
[3] 但以新加坡長期對歐美民主的質疑來說，我不認為美中開戰時新加坡會站在美國這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