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2030真能打造成為雙語國家?

文:吾近梓|圖:編輯部

過多次政黨輪替和國際局勢變異,「雙十」正是回顧過往及前瞻趨勢的時機,語言政策即是國內特別值得重視的焦點。從行政院近年來公佈的重大語言政策,可看出加強國人英語能力及提高國際競爭力是政策遠景,但強調2030年要成為「雙語國家」,能為政府的語言政策加冕嗎?其實,打造「英語流通國家」與成為一個「雙語國家」所涉及的日常生活改變,環境條件、和國內外的期望都有相當大的差別。

將英語視為最重要的外語,是國內在日治時期之後,幾個世代以來一直未變教育政策。然而臺灣離「英語國家」仍有相當的距離,大致是因為英語是「外語」,與多數人的日常生活仍有相當距離,即使各級學校幾十年來已將英語納入正規課程,普遍的英語能力仍有再提升的空間。其實,不只是臺灣如此,非英語系國家的情形大致都如此。語言環境的改變幾乎都要經歷幾個世代才容易轉型,亞洲(包含中亞和東南亞)試著轉型的國家不少,多是因為殖民或反殖民的原因,以語言環境調整政治經濟結構,各地也都須付出轉型的代價,未必導致國力或競爭力的提升。臺灣期望政治經濟朝向多元和自主方向發展,這一波的語言政策,也正是從殖民/反殖民,本土/國際,到帝國/強權擠壓形成的思維。語言是文化也是主權的表徵,英語成為國家的「雙語」之一,除了必然帶了衝擊和影響,可會帶出更多目前政策無法解決的問題。

「國家語言」是什麼?其實一直是政府和各政黨難以明辨,甚至難以明說的政策項目。2018年「國家語言發展法」公佈之前,2017年政府將原住民語明列為國家語言,2018年又明定客語為國家語言,接著在2019年初,國家語言發展法指出,「臺灣各固有族群使用之自然語言及臺灣手語」均成為國家語言。

如果臺灣手語也是法定的國家語言,那麼英語在國家語言發展法的邏輯內,完全是突然插隊進來,卻直接取得國家語言地位的「外語」。使得國家的「雙語」,幾乎只能認出「英語」,而看不出另一種語言是什麼?以北京官話發展出的「國語」,往往不是外省群族的母語;廣為流通的臺語,曾受到壓抑,晚近也漸漸以「臺灣閩南語」和福建的方言區隔開來。新住民的眾多語言,即使人口和使用者數目攀升,仍是在「外語」的領域裡。

國家語言發展法在國家語言上的定義雖然模糊,但雙語國家所指的英語,的確像天外飛來的一筆,政策凌駕了法律後,再引導法律的後續發展。國家語言發展法主張國家語言一律平等,國民使用國家語言應不受歧視或限制。不過「雙語」的國家政策,卻形塑了英語的優勢地位,並且要在短短十年左右改變國人的語言環境和日常生活。

全球目前有近六十個國家將英語定為「法定語言」。新加坡是其中之一,但是新加坡並不是「雙語國家」,馬來語是新加坡的「國語」,其他的國家語言包括英語、華語和坦米爾語,四種法定語構成多元的語言環境。值得強調的是,絕大多數將英語定為法定語言的國家,都是過去或現在英國和美國的殖民地和屬地,多數在非洲和大洋洲,亞洲還有菲律賓和印度。國際主要的工業化國家,多數都是「英語流通國家」,但並未把英語定為法定語言,多數歐洲國家是多語或雙語文化,但並未將英語視為唯一或主要外語。日本和韓國都是貿易大國,很多人認為臺灣人普遍的英文程度高於日本人和韓國人(英文都是中小學起的必修外語,也都偏重英語為第一外語),但談到經貿政治或文化交流,這些國家從政府官員或基層百姓,未必有特別出眾的外語能力,因為專業上的分工,語言是其中的一部分,並不是全部。而語言是主權和文化發展上的決定條件。

要發展為「英語流通國家」,應是許多國家致力發展的政策。臺灣目前的國家「雙語」政策,除了要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凸顯英語的重要性外,也排除了已具有國家語言的方言和弱勢語言。語言本身必然是政治問題,但同時也是文化問題,也會衍生出必要的文字書寫政策,在這個方面,國內在規劃長期的語言政策和發展時,有必須檢視目前的書寫系統。畢竟,漢字和字母文化分別是以不同的技術呈現資訊,臺灣如果要打造出英語流通的環境,另有書寫體系(writing script)相關的各種問題,也是本專欄下次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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