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淯｜圖：彭級鋒 攝影
曾成功讓被捲入台諜案的台商家屬赴陸探視親人、協助被羈押在馬祖的七百多名大陸人人道遣返的馮滬祥，在政壇素有「反李大將」、「反獨急先鋒」的稱號。
近年來，已將重心轉為替兩岸學術交流奉獻的他，再次出現在媒體鏡頭前，一雙堅毅的濃眉大眼活力依舊，談吐間同樣是過去那個滿腹經綸的馮教授，但從微白的鬢角和眉宇間的滄桑，仍可看見過去纏訟九年的菲傭案所留下的刻痕。
馮滬祥坦言，這九年來的黑暗歲月，讓他刻骨銘心，最對不起的，是無辜被這場政治鬥爭連累的家人。
尤其是過程中，曾因國際鑑定大師李昌鈺的權威鑑定，讓他認為終於得以陳冤昭雪，加上菲傭經由國際遠距視訊，向更三審法官坦承誣陷，終於在更三、更四審判本案為無罪。所以，在2012年底更五審四年徒刑的判決，更令他難以接受。
九年纏訟，黑暗歲月
馮滬祥曾在1984年狀告《蓬萊島雜誌》，將時任社長的陳水扁送進監獄，再因台諜案協助家屬與大陸協調，與扁政府嫌隙更深，他指出這是一樁被設計的誣陷案，是場政治鬥爭迫害；尤其，檢察官以馮滬祥在前第一夫人曾文惠的訴訟中敗訴為由，要求以有前科為由，加重量刑，明顯看出有政治力的介入。
在這段期間，馮滬祥曾將所有證據交給國際刑事鑑定專家李昌鈺博士，鑑識結果皆指出菲傭所提交的兩件內褲經人工塗抹的可能性極高；無奈歷次法庭一直都不肯邀請李昌鈺博士出庭作證。
但此案在扁政府下台後，有了比較公平的反轉機會。2009年，此案改依「利用權勢性交」罪，改判有期徒刑一年，減為六個月，可易科罰金。2011年的更三審，同意菲傭以遠距視訊接受詰問，菲傭翻供指出是因不滿馮滬祥妻子管教嚴厲，因此才以人工塗抹方式藉此誣陷，所以高等法院終於改判無罪。
馮滬祥說，當初高等法院法官和檢察官以稽證已足夠，而拒絕李昌鈺博士出庭作證；到2012年底，更五審無視更三、更四審已判無罪，竟重抄舊判決，再判有罪，明顯不合理，也不公平！
本案反覆在無罪與有罪之間徘徊，讓他對司法的不確定性、對當事人的傷害、甚至屢屢發生冤獄的悲劇，有著深刻體會，也讓他更加體會，司法改革的必要性與迫切性。
政壇新星，反李大將
馮滬祥擁有台灣大學哲學碩士、美國波士頓大學哲學博士學位，返國後即開始擔任總統府總統祕書，在蔣經國身邊長達八年；在政壇的起點，可說搭著直昇機起跑，但馮滬祥卻在離開總統府後，以中央大學文學院長做為下個去處，只在行政院兼任顧問一職。
眾所皆知，馮滬祥在1981年引薦馬英九成為蔣經國總統的英文翻譯，曾為政壇佳話；馬英九從英文翻譯、總統府第一局副局長，到兼任國民黨中央最年輕祕書長等經歷，也對日後成為國民黨共主、中華民國總統等職務，奠定重要基礎。
對此，馮滬祥卻謙稱，馬英九早年因為常發表文章，十分優秀與活躍，所以蔣經國總統早已注意到他，並用心培養，本來總統府希望他能在外單位多加磨練，再進府中。但馬英九的父親馬鶴凌，希望馬英九學成能直接進入總統府。所以馮滬祥曾建議，請馬英九先當總統翻譯，在這位置參加特等考試，然後正式成為第一局副局長，經國先生同意，奠定了馬英九日後的仕途。
在1992年，馮滬祥因為在《政治評論》發表一篇名為〈論總統的基本責任〉的社評，槓上當時的總統李登輝，遭李登輝點名封殺打壓，但馮並未灰心，愈挫愈勇，繼續創辦《國是評論》，批評李登輝，因而以「反李大將」聞名於政壇，並成為台灣的「反獨急先鋒」。
鮮明的反台獨立場，讓馮滬祥也被台獨人士冠上「中共同路人」的稱號，並攻訐他是為圖個人利益，向李登輝求官不成，才有這樣立場。其實馮滬祥是辭了行政院顧問的部長級職位，然後才正式批評李登輝。尤其，從馮滬祥長女馮復華、二女兒馮國華這對雙胞胎的取名，就可知道馮滬祥自始至終擁抱的，就是復興中華文化、「復」興中「國」。
馮滬祥愧疚地說，他鮮明的政治立場，讓家人也受累不少。2000年立委選舉中，因反對他的台獨人士到競選服務處搗亂，大女兒馮復華在混亂中被汽車碾傷腳；二女兒馮國華回憶，還記得當天一出醫院，一個實習醫師看到爸爸，衝口就說：「你怎麼還在這裡，你怎麼不滾回中國？」除了辛酸，也讓她們對父親常說的，因為扁政府刻意挑弄兩岸對立情勢，讓台灣人對大陸的敵視、陌生，乃至無知，感到更印象深刻。
鐵漢柔情，弱勢族群
近年，馮國華從北大歷史博士班畢業後，因父親被冤案限制出境七年，她幫父親推動兩岸傑出青年交流活動，以及兩岸合拍動畫電影〈中山魂〉等，透過海峽兩岸文教經貿交流協會文教部主任、中華傑出青年交流協會理事長等職務，對兩岸的學術界與年輕一代，有很多第一手觀察，作出很多貢獻。
馮滬祥的三女兒馮文，更是首位在北京電影學院攻讀動畫碩士的台灣學生，並曾以五分鐘的動畫短片〈失〉，贏得大陸「中國青年數碼藝術大賽」實驗片特別獎。馮文因成績優異，於北京電影學院畢業後留校任教，目前更擔任美國迪士尼公司在大中華地區創意總監。
文壇很多朋友都曾聽說，馮滬祥的第一任妻子蕭毅虹是個作家，因為誤診二次開刀，轉成胃癌，不幸英年早逝，當時雙胞胎女兒只有八歲，最小的馮文只有四歲。
馮滬祥說，「我還記得，國華在聽到母親過世的消息，第一個動作就是轉回頭，跑去房間找相本，翻母親的照片，這個場景，到現在想到還是很心疼。」為紀念先室，馮滬祥成立「蕭毅虹文學獎」，每年頒獎學金，惠及很多大學與金門高中，至今已經三十年，始終如一。馮滬祥的第二任老婆，說起來很神奇，還可說是第一任老婆牽線介紹的。馮復華說，有一次父親要去歐洲開會，因為路途遙遠，本來想婉拒，後來晚上睡覺，夢到媽媽告訴他，「一定要去」，結果，在飛機上認識了彭業萍。
在女兒們眼中，馮滬祥像是住在女生宿舍裡的唯一弱勢，經常「備受欺凌」。她們說，菲傭案發生後，家人都很憤怒，因為爸爸對菲傭一向很尊重並客氣，怎麼可能？平常家人如果要買晚報、買飲料，幾乎都是爸爸下樓去買，儘量不增加菲傭負擔。加上事發當時又是年初二，家人都在，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馮滬祥曾心疼妻子，「內人連續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吃、沒辦法睡，加上還要承受岳母因為這件事被人質疑的壓力，到後來她三更半夜會忽然連呼吸都很困難。如果是嫁給一般平常的家庭，她不需要承受這些。」
對於馮家孩子來說，她們曾跟著父親舉辦過無數兩岸文化學術交流，幫助奔走營救很多台商、服務很多台生，甚至參與過營救誤被台灣海巡署當成情報船扣押、在台被羈押248天的廈門運動帆船「銀鷺號」四位船員，及《北京青年報》記者張力等五人，並且多次成功化解兩岸緊張、見證兩岸風浪以及各種交流大事。身為政治人物的下一代，她們明白，冤案迷霧終將會散去，政治鬥爭真相終會大白，重要的是，她們父親為兩岸曾做過的貢獻，在兩岸歷史中，會留下什麼樣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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