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比努力更可怕 李萬進改寫台灣西服史

獨家報導 文:張淯、賴宛佐、葉惟禎 | 封面暨封面故事主圖攝影:劉羿廷、宋偉 | 圖:彭級鋒、王金文、石雨鑫 攝影

成功的路上並不擁擠,因為堅持的人不多。
贏在起跑點不須高興,能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總統裁縫師李萬進,沒有傲人的學歷,
但他卻是全世界唯一一個,
做過西裝裡穿著防彈背心還看不出痕跡的師傅;
他與政商名流的交集廣泛,
多明尼加等外國總統、台北市長柯文哲、李昌鈺博士等各領域的佼佼者,都是他的座上賓。

強敵環伺,世界第一的冠軍董事長李萬進,
究竟是利用什麼樣的絕招,突破經營困境?
他又擁有什麼樣的個人特質,如同施魔法般,
帶領紳裝西服團隊開創新局?
李萬進憑什麼做到?
就是「堅持」而已!

年4月,王建民終於有機會,再次躋身開季25人名單,重新站上暌違多年的大聯盟投手丘。「做自己,讓自己的想法去完成自己的夢想,不要因為別人說了什麼就放棄,要堅持下去。」王建民在記者會上如是說道。 115701901
「我要感謝一個人,那就是我自己,我要感謝這十年中的我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與挫折,我堅持過來了,我未曾放棄。」這是在紅遍亞洲的古裝劇《瑯琊榜》中飾演靖王的王凱,在頒獎台上所做的感言。
只不過,王建民從過去的高峰到重新證明自己的這段路,花了7年的時間;王凱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到爆紅這一天,他足足努力了10年。
而總統裁縫師李萬進在2015年,帶著次子李至誠在芬蘭,在有西服界奧斯卡之稱的「世界西服聯盟金針金線獎」的競技會場上,奪得第4面金牌。
相比10年前的首次奪牌,這場競賽更是激烈,競爭者來自全世界24個國家、多達二百多位的世界同業,能夠一舉奪冠,顯示紳裝西服的精湛技藝,不容置疑。
李萬進帶領的紳裝團隊在世界舞台上發光發熱,俗話說:「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紳裝今日的成就,是李萬進50年的拼搏積攢而來。
技術精進,是成就李萬進拿下無數獎牌的關鍵;待人誠信,是李萬進為人處世的最高準則;身心鍛鍊,是李萬進保持清明心智以下決策的養分;無縫交棒,是傳承接班最難的一課,而這些在李萬進身上,渾然天成,沒有一點違和。

李生韻設計的「青花瓷」,在「金針金線獎」的「國際時裝秀」展出,獲得極高的評價。
李生韻設計的「青花瓷」,在「金針金線獎」的「國際時裝秀」展出,獲得極高的評價。

憑什麼做到?其實支撐李萬進一路走到今天的關鍵,就是「堅持」二字。
這兩個字說起來很簡單,但是做起來卻很難。對絕大多數的人來說,「堅持」根本是打高空、唱高調,他們連「堅持去做一件事」的感覺是什麼都不知道。然而,堅持卻是李萬進做人處事的法則,也是他在每一個看似無解的困境中,找到絕處逢生的解藥。
就如李萬進所言:「我做西裝不是看到希望才去堅持,而是堅持才能看到希望!」堅持的心法,李萬進發揮得淋漓盡致。

堅持心法一:堅守信念

為了練好技術,反覆拆掉數十次
李萬進當學徒的第一天,就知道在手工訂製西服這一行,手中的針就是匠師的生命,不能將細針靈活操縱於五指之間,就別想要在這一行生存下去。
為了打好基本功,李萬進曾不眠不休無數個夜晚,熟悉拿針的手感;又花了二、三個月的時間,勤練拿針技術與針活功夫,務求每一個針腳細膩而扎實。李萬進不諱言,磨練技術的過程是寂寞的,考驗著一個人的心智與耐心;尤其這是一個「靜」的工作,必須要求自己能靜下心來領悟箇中絕活才行。
尤其出師後,李萬進看到別人家的學徒做的西裝比自己做的好看,想到自己未來在這一行的永續發展與創業目標,他下定決心再進修。他放低身段、降低薪資水準,跟隨生命中的貴人柯老闆「砍掉重練」。
為了做出有眉有角的領子、縫製平整沒有皺褶的袖子等展現精緻手工技藝的技術,他經常徹夜不眠的研究,反覆拆了又縫、縫了又拆不下數十次,直至練到滿意為止。

115702101堅持心法二:樂在工作
保持熱忱,就能挑戰逆境

根據蓋洛普的一項調查顯示,有30%的美國人樂在工作,如果再將他們的生產力與工時一起比較,這些人所創造的生產力,每工時的GDP增加63美元(約新台幣2千元),也就是說,對工作愈具熱情的員工,生產力愈高。
而蓋洛普的另一項研究更發現,一個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使命感的業務員,每年可以創造4千萬美元的業績,不但是一般業務員的20倍之多,更能獲得顧客極高的忠誠度與滿意度。
李萬進說:「我畢生以做西裝為榮,因為它是一種藝術,是一個高尚的工作。」這是李萬進從事的第一份職業,也是他終身唯一投入的一門技藝,因為熱愛這份工作,他每天都保持高昂的鬥志出門上班,每天都很用心的提升自己,努力的去解決各種問題。
從25歲起擔任廠長3年的期間,他像三明治夾在老闆與師傅之間,壓力之大非常人所能體會,甚至因此得了嚴重胃病。但李萬進並不將之視為苦差事,而是想盡辦法把事情最到最好。
不是每個人都能用這樣的心態面對逆境,李萬進也承認,要堅持深耕一個領域真的很難。他分析自己能走過每一段艱苦的時期,關鍵就在於他對這一行持續充滿熱情。
知名企管顧問保羅.史托茲(Paul Stoltz)在1997年提出了「逆境商數」(AQ;Adversity Quotient),意指一個人突破逆境、走出困局的能力。而李萬進認為,逆境商數的最高境界,就是在逆境中依然甘之如飴。
李萬進從當學徒至今,投入手工西服業已將近一甲子,這幾十年來,他看盡許多人在這行來來去去,有因為吃不了學徒的苦而離開的、也有靜不下心來練技術而離開,或是覺得自己不適合這行而離開……但無論原因是什麼,說穿了就是缺乏熱忱。
有熱忱,才會時刻察覺自己的不足,並且因為好奇而願意進一步深究去找答案;有了具體答案,就會更願意去學習,進而對自己的專業領域有更深刻的了解。「只要察覺自己的專業不斷在成長,那份成就感,會促使你自己願意堅持下去。」李萬進說。

堅持心法三:淬煉心智
打破舒適圈,鍛鍊意志力

李萬進是穿著禮服、打赤腳攻頂玉山主峰的第一人。
李萬進是穿著禮服、打赤腳攻頂玉山主峰的第一人。

一個人要堅持爬山30年,很難,但是李萬進做到了。
清晨7點,李萬進已經著裝完畢,騎上機車,來到住家附近的南勢角山。這座山標高302公尺,有1440個台階,李萬進只花20分鐘就能爬上頂端,體力之好,尤勝過年輕人。
熱衷於爬山的李萬進,透過大量流汗來促進新陳代謝,讓多年的病痛不藥而癒;更從爬山過程中,鍛鍊出堅毅的心智。
李萬進從學徒時期得到嚴重的鼻竇炎,到退伍後擔任廠長因壓力過大而胃病纏身,讓他當時幾乎天天與藥為伍,那時候賺來的錢,有一半都與醫生平分。
但自從他開始持續爬山以後,不到5年的時間,體質完全改變。他從天天吃藥,逐漸變成藥量減半,最後完全不用再吃藥。「從我停藥到現在超過20年,病情從未復發,爬山對我的身體,影響真的很大。」
李萬進從大自然中重新找回身體機能的平衡,進而為事業找到更多良方益策。爬山的好處,李萬進最知道,因此30年來從來沒有中斷。
不只如此,李萬進更把爬山,當作是對自己意志力的一種鍛鍊。
有人說,生活是一場馬拉松,而不是短跑。要長時間堅持投入某件事情真的很難,很容易中途就放棄。「所以我認為意志力也是需要被鍛鍊的,打破舒適圈,給自己設定挑戰的目標,你會發現,每一次的達標,都會讓自己更有信心接受下一次更高難度的目標。」
李萬進每次爬山,都會給自己設定一個自我挑戰的門檻:比如從登山入口處起算,必須行至幾公里處才能休息。有次他給自己設定必須走八公里才能停下腳步,累得走不動時就給自己加油打氣,直至走到設定的公里數才放過自己。
曾經一度想要放棄歌手身分的羅志祥,體認到「堅持比努力可怕」。他說,努力雖然可以達到目標,但是卻很容易放棄,可是只要有堅持到底的決心,就算不能達到理想的高標準,也能夠達到比預期更高的成就。
這是一個講究快速的社會,但就是因為如此,更需要慢速,而堅持投入去做一件事,其實就是在放慢步調。
綜觀許多成功人士,他們都有一個共通的特點,就是「一生只做一件事,而且把它做到極致」。就像少林武功七十二絕技,一個人一輩子也只能練成一項絕技,因為要練成一項絕技,必須經過數十年的千錘百煉,才能將它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在堅持做一件事的過程中,你會感覺慢而沒有效率,但唯有你長時間投入了,你才能看到,原來堅持,其實是有很深的價值在裡面。」李萬進說。115702401

李萬進 打造百年企業三部曲

打造黃金團隊
做工要求嚴格,從競賽精進技術
李萬進打造「百年紳裝」的第一步,就是讓客戶一輩子離不開紳裝。而他堅持「讓顧客愛穿,且一穿上就脫不下來」秘訣,就是打造一個黃金團隊,培養跑不掉的師傅。
他打造黃金團隊的秘訣有二,其一就是給予師傅在職教育訓練,並且對技術的要求從不妥協。只要對師傅的做工不滿意,必定要求他們反覆修改,直到他滿意為止。
其二是把旗下的師傅,推到競賽場上去磨練,帶領他們征戰國內外各大比賽。透過賽事與同業切磋的過程中,達到自我激勵與自我提升的目標。

向下紮根
不限性別,不限本科,有心想學就教
想要讓紳裝永續經營成為百年企業,絕對不能短視,李萬進深知唯有年輕後進持續進入這個產業,為這個產業注入活水,手工西服業才有未來。
因此李萬進花錢在報紙刊登廣告徵召學徒,即便不是科班也沒有底子,只要有心想要學習,李萬進都願意從頭教起。不只如此,李萬進更破例收女學徒,因為西服訂製業過去從來沒有出過女師傅。培育新人進入這個產業,全力提攜後進,是李萬進從創業開始就持續在做的事。

計畫交班
手寫經營SOP,服務細節立即提點
企業接班的布局,李萬進從十年前就開始著手計畫。除了積極將技術傳授給女婿與兒子之外,為了讓第二代接班後快速進入狀況,李萬進更把他三十年來的經驗寫成「紳裝寶典」,將經營與管理方法「書面化」與「系統化」,在這個寶典裡,有清楚的管理SOP可供依循。
至於無法用文字記載的「服務力」,李萬進則從每一次的服務中不斷修正。李至誠表示,每次只要送客人離開,李萬進就會馬上提點他們方才哪裡做得不夠好,必須怎麼做才恰當,每一個小細節,都要求做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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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震緯:父親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貴人

身為李萬進的長子,李震緯不同於弟妹們陸續加入紳裝的經營團隊,而是擁有自己的事業。看到父親經營紳裝的用心,對專業技術的不斷提升從無懈怠,他也砥礪自己一定要持續精進專業能力,「就如同父親總是不斷突破自己,設法超越自己,即使已經拿到世界冠軍,依然不滿足於現狀。」
李震緯決定創業時,李萬進非常鼓勵,也給他20萬元做為創業基金表示支持;而李震緯在經營事業上遇到問題,也會去回想當初在紳裝見習時,父親是如何解決問題。
如果真的想不透,父親就是最好的智庫,現在,李震緯每個星期都會找一天,與父親坐下來聊天泡茶喝高粱,不只向父親請教企業經營之道,也會與父親討論如何讓紳裝未來的發展更好。每週那一天,就是李震緯吸收前輩精華,聆聽父親的經驗分享,讓他得以少走許多冤枉路。
也難怪他始終感念,父親是他這輩子最大的貴人。
現在,他雖然沒有投入紳裝的經營,但是對紳裝,他也有著無法割捨的情感,「我是吃紳裝的米長大的,」他說。
以成為世界級的企業為目標,長於紳裝的李震緯,也會從旁給予協助,提供一些經營上的意見給弟弟參考。兄弟姊妹同心協力,一起為了壯大父親一手建立的基業而努力。

115702501李至誠:未來接班,帶領紳裝走向國際

引領一手創辦的紳裝走過30個年頭,如今即將邁入古稀之年的李萬進來到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儘管已經開始培訓第二代準備接班,他仍懇切叮嚀準接班人李至誠:「紳裝不怕做大,只怕做不大。」
正在努力學接班的李至誠,其實在19歲初次接觸手工訂製西服這門「家學」之後,陸續又嘗試過汽車修護、黃金鉗工以及臨時演員等工作,在社會上忙忙碌碌了10年,卻不知道該踏入哪一行才好。
李萬進看在眼裡,卻不說破,只用賈伯斯的話來勉勵他:「做你熱愛的事情,如果你還有沒找到你真正熱愛,並且值得為它奮鬥的事業,那麼請你繼續尋找,直到找到為止!」繞了一圈回來,李至誠最終發現,原來手工西服訂製業才是他的最愛,並從此決定做為他人生的志業。
而為了爭奪經營權而兄弟鬩牆的戲碼,向來是中國式家族企業管理的難題;以及交棒過程中,兩代理念不同無法溝通的疑難雜症,碰到李萬進,根本不是問題。
前者,「我想這與父母的教育方式有關,他們從小就不斷告訴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們共同的目標,就是守住並壯大父親辛苦打下的江山,而且將目光放在國際。」李震緯說。
至於兩代之間觀念不同的問題,準接班人李至誠笑說,拜現在科技發達所賜,如果父子倆人觀點不同,他會將圖片line給父親,兩人一起就照片分享彼此的看法,包括客戶的喜好與未來的趨勢等等,都是他們常常在手機上談論的話題。
「其實只要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讓紳裝更好,那麼兩代之間一定可以找到最協調且最有效率的溝通方式。」他說。
問他正式接班後,準備如何帶領紳裝走下一個30年?他毫不猶豫地說:「市場。」技術已經備受國際肯定的紳裝,下一階段就是走向國際市場,「不只守成,還要創新,更要開拓,才是讓紳裝,成為世代相傳的百年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