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柬埔寨詐騙案退燒 逃柬倖存者:我要賺百億

「逃柬倖存者」楊維斌的故事如今已有德國電影公司打算將他的故事拍成電影。(攝影檔案)

獨家報導【文/劉銳 攝影/林晟威、翻攝畫面 責任編輯/陳湘 核稿編輯/劉孟儒】

「從我翻牆逃命跟柬埔寨守衛對到眼那一刻,我對這世界突然什麼也不怕了!」逃柬倖存者楊維斌是從國外高薪詐騙逃命回到台灣的第一人。時隔三個多月,他回想到當時的情景,恐慌和焦慮再度被「燃」了起來,採訪時,手開始不自覺發抖,眼神也變得肅穆起來。

柬埔寨詐騙議題不斷退燒,回台後,楊維斌上節目告訴台灣民眾柬埔寨「人間煉獄」的情景,由於他口條順暢、斯文有理,不只有台灣出版社找他出書,更有德國導演組組織攝影團隊規劃前來台灣拍他的電影。有人說他這樣是在發「受難財」他聽聞卻不置可否並說到,除了再一次沒錢,他什麼也不怕。

柬埔寨案熱燒時,不少聲浪認為受騙上當者「這些人就是貪!才會被騙!」近日,一位外型亮麗的柬埔寨詐騙女性受害者,疑似賣淫的性愛影片流傳在社交媒體以及論壇各大群組,影片中,男子用手機錄下所有的性愛過程,且女子的刺青特徵與本人相符,作為逃柬倖存者之一議題再度燃燒。
這位柬埔寨受害女子曾被關壓在西港七天,除了每天被打之外,更被柬埔寨當地人輪姦,直到被轉賣四次才被國際救援組織救回台灣。但在外流的影片中,女子被搭配上遍各大節目、新聞採訪的截圖畫面,也讓逃柬倖存者的身分問題打上一個問號,逃柬倖存者究竟是誰,去了回來的人,現在他們又在做些什麼?

逃柬倖存者

現年三十五歲的楊維斌身著一身俐落的正裝接受採訪,面對鏡頭十分經驗老道,甚至會指導攝影記者的鏡位,面對採訪他一點也不陌生,但是護照和他遺失的人生,全部落在了柬埔寨地獄中某個燄口之中,不知去向。

二〇二二年三月,楊維斌透過人力銀行一〇四網站投遞履歷,本以為高中畢業的自己履歷想必石沉大海,沒想到需錢孔急的他,意外接到柬埔寨的高階科技公司的面試通知,正在煩惱機票錢時,科技公司大開綠色通道,給他線上面試的權限,更開出三個月轉正職一千八百美元的高薪工作。

楊維斌說到:「我很快就通過台灣、柬埔寨跨海的線上面試,一收到入職邀請函,瞬間覺得自己高了一個檔次,有點輕飄飄的感覺」整整三頁的薪資福利,更讓他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求職者,加上自己曾經國外旅居的經驗,他說:「當時覺得有點矇,但是五萬薪水也不是太多,要騙也會開多點吧?」自圓其說的心理歷程中,他選擇買機票飛往金邊。

滯柬五十八天的地獄之旅,從楊維斌上了一輛小白車開始,當車子越來越駛向一個偏僻、陳舊的社區,他才驚覺科技公司根本就是一個幌子,在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護照就已經被隨身攜帶著電擊棒的主管收走,在放好行李的轉眼間,楊維斌已經開始受著「跑分」(洗錢)的課程訓練。

越詐欠越多

楊維斌說到:「原本一天五十美元的薪水,詐團會編各種名目扣錢,例如培訓費一天二十美元,住宿一天十二美元,伙食一天十美元,外加其他有的沒的,等於你根本沒有賺到錢,還每天都在賠錢,被軟禁根本連門都出不去。」他調侃的說到,最像豬仔部分的不只是販賣器官,而是這種不斷養肥宰殺的感覺。

面對成為詐團的一份子,手機沒有被收走是楊維斌覺得的怪事,園區並不禁絕你的求援,因為在柬埔寨治安敗壞的情況下,詐騙園區的守衛只要看管好大門,搭配著官員和警方園區已經成為一種堅實的堡壘,你花再大的力氣向外界求援,也只是贖金被提高,詐團也將賺的更多。

對於詐騙集團而言,「內控」才是重點,楊維斌說:「詐團控制我們的恐懼,主事的人根本沒有把人當做人來看,稍有不從就是電擊棒伺候,男男女女都被電的吱吱叫的,圍毆更像是拳賽表演,根本沒有人敢不從。」但是天生反骨的楊維斌不甘心錢沒有賺到,於是開始計畫逃跑。

待在柬埔寨的第二週,楊維斌創了三個人都有逃獄想法的「跑分還是跑路」的群組,裡面有一個已經賠付贖金在外的「原詐騙夥伴」準備幫忙先把行李運走,兩人便開始默默觀察地形、擬定逃跑計畫,他們都知道,這不是偽善的人權監獄,如果逃跑被抓輕則一頓毒打,重則被認為沒有詐騙產值又難以管教,很有可能成為「豬仔班」被販賣器官的一員。

心中的高牆

面對死亡,他們兩人更害怕被販賣器官苟活,逃只有贏,沒有輸的空間。楊維斌說:「那邊二十四小時有幾位警衛輪班,然後還有很多監視器,鐵門的高度你不可能爬得出去。」看似鬆散的守衛加上高高的門牆,和外面未知的柬埔寨,成為他們最大的心理障礙,但為了活著回到台灣,也只能不斷克服。

在一切準備就緒後,四月中的清晨六點,楊維斌用著身上最後一點點的存款,請朋友叫好嘟嘟車等在外頭,他則佯裝要去一樓廚房準備自己的早餐,趁著帶槍警衛歲眼惺忪時,猛蹬上高快兩層樓的鐵門,而搖晃造成的巨大噪音,激烈的心跳的差點讓他昏厥過去,所幸看守警衛來不及反應讓他脫逃成功,最後走綠色通道返抵國門。

七月安全回到台灣的楊維斌說:「本來逃走不用這麼冒險犯難的玩命,我也考慮過找人付贖金,因為只要警衛槍一伸,我可以說就確定掰掰了,搞不好沒被子彈打到器官,就可能變成我最身為豬仔的殘值」。

他曾有一個可以付十萬台幣贖金就可以離開的機會,但是他心想,我就是爛命一條又沒錢,才會來到柬埔寨,「怎可能再付詐騙集團錢?」的想法隨之而生,楊維斌更指出,家中還有一個中風了老父親要養,當不了詐團的自動提款機,他只能選擇反抗。

台灣政府對戰柬埔寨詐騙「斷根」行動

由於柬埔寨政府多次否認施亞努市存在「人口販賣」、「詐騙園區」等情形,礙於中華民國和柬埔寨沒有正式外交關係,只能與警政署將打擊犯罪的處理目標放在臺灣,藉由跨部會合作方式,積極查緝人蛇集團和詐騙集團的上中下游,以及在機場預防受害者出境或受害風險,希望讓詐騙集團犯罪鏈金流與人流「斷根」有效打擊不法。

後來怎麼了?

錢,似乎是這一批逃柬倖存者最後的罩門,網路猛攻擊這些被騙去柬埔寨的人就是因為「太笨」、「太貪」、「太無知」才會被騙。楊維斌告訴我們,他出生自純樸的新竹鄉下,他的父親曾經開過按摩店和酒店賺了不少錢,他體會過家庭富裕的感覺,無奈碰到亞洲金融風暴家道中落,對於他而言,他懷念那種不用為錢操心、家庭和樂的氛圍。

楊維斌強調,這不是理由和藉口,但「由簡入奢易,由簡入奢難」他接觸到賭,運彩、德州撲客一夜兩百萬現金在身上的感覺,而這揮之不去這種當大爺的感覺,「格局」變成他的一種口頭禪,讓他在失速的邊緣,失去了選擇的能力,甚至有時候他會認為,是別人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才會有這樣的質疑。

誰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呢?我們不得而知,現在的楊維斌靠著上遍各大節目的通告費加上微薄的按摩收入過活,接受包括國際媒體《BBC》、《CNN》、台灣公共電視、主播張雅琴、甚至是申恆昌、綜藝節目等,他都當過座上賓,而這些採訪,他都要求一定的採訪費用,甚至考慮過將逃柬倖存者成立一個群組,找來經紀人處理「演藝事業」。

採訪時,我們問到:「你怕不怕人家說你這樣是歛財、不怕網友說你在消費嗎?」楊維斌說死都不怕了,我更怕沒錢,記者追問說那你想賺多少錢?他說百億,因為不想再沒有錢挑戰生命一次。可能歷經過生死、可能是過身家百億的可能性。他直言台灣的三萬對他來講根本不夠,窮困焦慮感是他原生家庭的後怕。

二次柬埔寨

內政部警政署刑事局國際科科長李泱輯接受本刊專訪表示有些被害人被救出後不願返國,更多少數被害人救出後還再度前往柬埔寨二次求救的,實在令救援小組傻眼到不行。

柬埔寨的詐騙集團招攬並不是以台灣人民為主,而是中國人民以及生活水平比較低的區域的民眾,因為當時他們使用的詐騙(策略),是屬於電話詐騙,所以他必須要會華文,台灣所以吸到陷入經濟困頓的年輕人會受騙上當。

近日奔波勞累在國際救援的李泱輯痛斥「人口販運天理不容」,而台灣年輕人可能有三種情形騙我國國人前往柬埔寨,包括:高薪詐騙、招攬旅遊、代辦貸款,這些被救出來的當事人按程序得先在柬國收容接受調查,包括是否涉及非法打工或是有無遭受人口販運,以及查明逾期居留的天數,過程所需耗費時間不一,被救出來後政府都有派救援小組在當地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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