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生前敘述與圓光禪寺開山妙果老和尚甚深因緣

(觀傳媒台北新聞)【記者潘明賜/台北報導】昨(5)日圓寂的佛光山開山祖師星雲大師,在數十年前與桃園市中壢區圓光禪寺開山祖師妙果老和尚有甚深的因緣,年輕時曾在圓光禪寺掛單一段期間。星雲大師生前在《星雲大師全集》〈傳記〉中指出,「妙果老和尚是客家大老,在白色恐怖艱難危險的年代,員警常到圓光寺,對外省籍僧眾干擾、調查,他都挺身而出,為我們仗義直言」。「這讓我感到很安全,尤其他一直跟我說:「不要掛念,住在我這裡,我會保護你。」。「我在中壢能免去牢獄之災,可以報戶口在台灣居留,應該都要感謝圓光禪寺給我的成就。」

星雲大師在《星雲大師全集》〈傳記〉中以第一人稱敘述多年往事,「妙果老和尚(1884~1963),台灣桃園人,是覺力法師的弟子,曾親近福建鼓山良達禪師多年,一九一二年受戒於福建鼓山湧泉寺,創建苗栗大湖觀音山法雲禪寺、中壢月眉山圓光禪寺。曾獲日本永平寺及總持寺贈授金襴袈裟(金縷織成之袈裟),1937年受日本昭和天皇迎入內廷供養(是台灣僧侶首次受日皇的供養),頒賜袈裟、如意、缽具、拂塵、摺扇等,現仍珍藏在圓光禪寺內。」

「我親近妙果老和尚時,他已70多歲,但我們一見如故,他視我為忘年之交,雖然語言不通,但他的客家話和普通話有點相近,所以還是可以溝通。我初到台灣時,四處掛單無著,感謝他的弟子智道法師在妙果老和尚面前,嘉言了許多好話,讓我得以留在圓光寺掛單。為了回報這分恩情,在圓光寺近兩年的時間,不論打水、挑米、挑菜、採辦,甚至負責往生者的火葬,都一一承擔。因在南京棲霞山修學時,受過叢林的訓練,因此做起來,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妙果老和尚對我的勤奮發心,就更為讚歎。」

「1948年,妙果法師在中壢圓光寺創辦「台灣佛學院」,後來在結業時,要出一本畢業特刊,妙果老和尚是以創辦人的身分,要我代寫一篇文稿,題目是「回顧與前瞻」(內容是對佛學院過往的檢討與未來的希望),我寫完以後,妙果老就交給主編的圓明法師,問道:「你看寫這篇文章的人,大概多少歲數?」圓明法師以為替他代筆的是東初法師,就回答說:「應該是6、70歲的人寫的。」他想到我一個年輕的人,能用老人的口氣寫文章,對我就更加賞識。」

「妙果老當時還是新竹、桃園、苗栗等地聯合佛教會的會長,因此他就把這許多地方的佛教會往來的文書,全部交由我處理,我當然樂於從命。有時他會帶著我到平鎮、楊梅、竹東、峨嵋、苗栗等客家村莊弘法,他召集信徒說:「你們來哦!你們來哦!聽大法師跟你們講話。」我已記不清當時跟信眾講什麼,只記得替我翻譯的妙果老和尚,講得比我更進入狀況,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我講我的,他翻他的。不過,這正所謂老人家的風趣。」

「一些從大陸撤退來台的軍政大員,都來中壢圓光禪寺,要想皈依三寶,但妙果老和尚講客家話,那些司令、將軍、省長聽不懂,他就要我充當翻譯,說實在,妙果老講的客家話,我也沒有十分把握聽懂,但他還是很放心的把翻譯的工作交給我。妙果老很歡喜練習書法,經常寫字,寫完就送給我,如:「漸漸雞皮鶴髮,看看行步龍鍾」等偈語,也常說:「你們年輕人不吃苦、不忍耐,是沒有前途哦。」「你在這裡播種,將來都會有收成的。」他教示的,做人要吃苦、忍耐對我很有鼓勵的作用。」

「妙果老和尚是客家大老,在白色恐怖艱難危險的年代,員警常到圓光禪寺,對外省籍僧眾干擾、調查,他都挺身而出,為我們仗義直言。這讓我感到很安全,尤其他一直跟我說:「不要掛念,住在我這裡,我會保護你。」現在聽了這許多話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在那個時代,講這種話是要有相當勇氣,要承擔多少責任,妙果老真是盡了愛護青年的責任。因此,我在中壢能免去牢獄之災,能可以報戶口在台灣居留,應該都要感謝圓光禪寺給我的成就。」

「直到1950年左右,聽說大醒法師中風,嚴重的不能語言,承辦「台灣佛教講習會」的台灣佛教會理事長宋修振居士找我,要我到「台灣佛教講習會」,負責講習會裡,5、60個學生的課業、作息等工作,權衡佛教的需要,我只能向妙果老和尚告辭,就到了新竹。回想起妙果老和尚和我相處的緣分,沒有本省和外省之間的隔閡,不僅對我信賴,還百般的呵護。例如經常泡一杯牛奶,叫人送給我吃,或者在寒冷的時候,送我一件衣服,一頂帽子,至今難忘,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是要靠緣分。」

「我日後對於本省的佛教界盡心盡力的帶動弘法,皆因感念妙果老和尚的知遇之恩。總之,「滴水之恩,湧泉以報」,是我處事的原則。後來妙果老圓寂,我多次想要感恩報答,想要和圓光禪寺有一些來往,但是佛教的人事流動太大,沒有幾年,再到圓光寺,從住持到住眾,皆已人事全非,都不認識了。由於省籍地緣,和圓光禪寺一別,就沒有因緣再能和他們親近接觸,不禁引以為憾。」

星雲大師在〈傳記〉中除了提到貴人圓光禪寺開山祖師妙果老和尚外,也提到另一位寺裡的貴人智道比丘尼。「智道法師出生於1926年。我初到台灣時,舉目無親,走投無路,當時就有人建議我到中壢圓光寺投靠慈航法師。慈航法師我是沒有遇到,倒是在圓光寺,第一個見到的,正是智道比丘尼。那時候,智道法師是慈航法師在台灣的翻譯,客家話、閩南話、日文、佛學一流,又是妙果老和尚最親近的徒孫,在圓光寺裡,儼然像當家一樣。我到達時,正是圓光寺要遣散外省籍法師的時候,圓光寺全然沒有留我下來的理由,幸好智道比丘尼幫了我很大的忙。」

「因為我沒有戶口,就問智道法師,要怎麼樣才能順利報戶口呢?當時,台灣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社會,她一聽,也緊張起來,問道:「你有身分證嗎?」我說:「我有,但沒有入台證,因為我們是團體過來的。」她想了想,說:「我們有一位信徒代表叫吳鴻麟(註:與兒子吳伯雄、孫子吳志揚祖孫3代,均曾任桃園縣長),在中壢行醫,同時也是警民協會會長,假如能獲得他的幫助,應該不難辦。」於是她帶我到中壢,在吳家附近的街上數度巡迴,希望能巧遇吳鴻麟先生。皇天不負苦心人,有一天,吳鴻麟先生從他中正路的老家出來,我就上前對他說:「吳先生,我是圓光寺的出家人,我現在想要報戶口,想請你幫忙。」說完就拿出身分證給他看。」

「他看了我足足有2、3分鐘吧,最後他說:「你跟我來。」他家的不遠處就是中壢分局,他帶我進去,分局警員都站起來跟他敬禮。他指示值日的警員說:「替這個和尚報戶口。」警察舉手敬禮說:「是!」然後吳鴻麟先生就離開了。就這樣,我報了戶口,在台灣有了合法的居留。實際上,因為我缺少入台證,照說是不容易順利報戶口的,但因為是吳老先生帶我前去,所以警察也沒有提到入台證。想想,假如沒有智道法師,沒有吳鴻麟老先生,沒有我那唯一的身分證,我今天真是不知會流落到何方去?」

「也幸好當時很快就辦好了手續,因為不久後,我和智道法師在中壢街上為圓光寺採購的時候,就被警察逮捕了。他叫智道法師先回去,把我扣下來。我記得,我被關在中壢拘留所的一間小牢房裡,一直到下午都沒有人來問話。後來,智道法師送來一個便當,一整盒飯加上幾顆花生米,我也吃得蠻香的。智道法師告訴我:「慈航法師他們也被逮捕了,律航法師也被逮捕了,你們的同道–在圓光寺住的以及在新竹住的1、20位從大陸來的年輕人,都被逮捕了。你不要掛念,我們會了解情況,把你們保釋出來。」

「到了黃昏的時候,中壢拘留所的人,把我押到桃園的臨時拘留所去。那是一個大倉庫,裡面已經關了二、三百人。我到了拘留所,就和從大陸來的5、60個出家人會合。當時,我們當中有一位律航法師,他剛來台灣的時候還是一個軍長,閻錫山先生擔任行政院長的時候,他在山西做過軍需處的處長,後來在慈航法師座下出家,他也被逮捕了。我們當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第二天又傳來消息說,和慈航法師一起在台北的四、五十個出家人,也被逮捕了。台灣到處在捉捕僧人,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後來才聽說,傳聞大陸廣播,他們派了五百個出家人到台灣做間諜,國民黨因此要逮捕、審問。那個時候在台灣被捕,可說事態嚴重,不能輕易釋放的。真是只有感謝佛恩浩蕩,佛力廣大,這時有立法委員董正之、監察委員丁俊生、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孫張清揚女士、台灣省主席吳國楨的父親吳經明老先生,他們都努力到處奔走,想辦法營救。」

「感謝智道法師,她每天都做兩桶的泡飯,從中壢轉乘兩趟車,送來桃園拘留所給我們吃。就這樣,23天的拘留生活,每天都有4、5個人送飯菜來,當中必定有智道法師,可見她為了解救我們,費了不少的心力!終於我們從拘留所被釋放出來了,那時,大陸的情況更吃緊了,許多政經軍的領導人紛紛到了台灣,例如:遼寧省的省主席徐良,26軍的軍長繆澂流等;雖然情況是有些驚險,不過我們總算平安了!」(圖/佛光山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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