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臺灣茶不斷閃耀國際舞台,臺灣茶器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融合了藝術美感、人文思維與歷史情懷,可說熔傳統與創新於一爐,集藝術與實用之大成;呈現臺灣茶文化豐富多樣的風貌,二十年來在全球市場上的收藏價值與日俱增,為臺灣在茶的領域開疆拓土。
日本知名暢銷作家村上春樹曾說「現代小說家必須多少超越現實主義」,其實作為現代陶藝家,也應做如是觀吧?二十一世紀的今天,臺灣茶器無論在材質突破、造型創意、實用功能、釉色表現、多媒材的注入等,都有令人刮目相看的表現,閃耀兩岸三地與國際舞臺,甚至擠身歐美時尚精品。不僅造型與釉色富於變化,創意也不斷超前翻新。
文人壺的魅力 在於文人參與「創作」
時間拉回至十八世紀,清朝中葉興起的「文人壺」,可說是宜興紫砂陶藝發展到一定階段後,由於文人的參與,讓壺開始有了新的生命,將繪畫、書法、鐫銘、設計等各種藝術注入紫砂壺,使得茶壺的製作,從單純的工藝躍升到藝術創作的層次。
文人壺的濫觴,首推清代乾隆、嘉慶年間,西冷八大家之一的陳曼生(一七六八~一八二二),他本身雖不制壺,卻設計壺型、撰寫壺銘,注入詩、書、印於一體,他所設計的「曼生十八式」,至今仍無人能超越,開創壺藝前所未有的風采與藝術成就。
「曼生十八式」中的三十幾種壺型,多以線條之美呈現,儘管創作靈感都來自生活周邊,如柱礎、井欄、瓦當等源於建築構件;台笠、傳爐、石銚則源自生活用品,還有源於蔬果的葫蘆、半瓜、果圓等,卻都大膽呈現抽象之美,將他的自然情懷與仿古意象,經由或直或曲的抽象傳達,再透過楊彭年、楊鳳年兄妹的巧手製作,留給世人無限的想像。
由於曾任溧陽縣令,陳曼生還曾將溧陽景點設計在壺上,一如今天許多文創業者紛紛將知名景點以電腦刻印在鳳梨酥上,可說最具前瞻性,且集造型、立意、雕刻於大成的壺藝第一人了。
文人壺繼之而起的是集書法大成的瞿子冶(一七七八~一八四九),修竹老梅恣肆於壺上,橫寫豎畫無拘無束。之後更有道光、咸豐年間的梅調鼎(一八三九~一九○六)融會貫通,成就造型新穎、特立獨行的「玉成窯」。三位先賢將翰墨趣味與沉醉自然的文人趣味融入壺藝,將壺藝推向前所未有的最高峰,更達到後人無法超越的高度。
展現人文思維 臺灣茶器國際發光
文人壺最大的意義,是脫離了匠人的純技術性製作,而加入文人創造性、創意性的創作型態。至於近年大陸「新文人壺」的出現,一般認為應在一九九○年代末期、宜興紫砂壺一度從熱銷商品跌入穀底,所導致的反思。
兩者最大的不同,是清代文人壺大多為文人參與壺藝的「創作」但不「製作」,而新文人壺則多半為文人藝術家投入製作的紫砂壺藝,例如當代資深名家徐秀棠、鮑志強,或新一代的吳鳴、呂俊傑、吳光榮;被評為「大巧若工」的範澤鋒,以及近年提倡新文人壺不遺餘力的張利峰等。儘管許多學者認為,近代文人壺尚未達到文人畫的高度,因為當前浮躁的創作氛圍,扼殺了許多藝術性的思考,更多的是考慮和顧全市場節奏。
比較已有九百多年歷史的宜興紫砂,臺灣茶器起步雖晚,卻因為許多文人的參與、藝術家的積極投入,跳脫單純的實用功能,提升至藝術創作與文人壺的境界。創作範圍且不再限於茶壺,用途品項無限擴充至數十種以上,涵蓋所有茶器。例如在臺灣茶藝館最興盛的一九八○年代,比照飲酒「公道杯」而出現的「茶海」,就是首創於臺灣,並迅速風行至大陸與東北亞各地,成為行茶必備的重要茶器之一。
因此可以說,有了陳曼生等文士先賢的投入,宜興壺終能脫胎換骨,並廣為後人所仿效。臺灣茶器也正因為文人的參與,或人文思考的注入,才能在短短二十年間迅速發展而大放異彩。
至於臺灣人文茶器與清代文人壺最大不同處,在於傳統文人壺名家泰半為或隱或仕的知識分子,深諳文學藝術,或以詩書茶畫抒發情懷,表現封建士大夫的閒情逸致。而臺灣現代茶器作者,大多來自民間,無法像古代文人一樣精通琴棋書畫,但也因這樣的背景,反而以充分的人文思維出發,用各自不同的媒材傳達、彰顯個人的文士趣味,不僅僅單純地將茶器做為「小我」的藝術創作,更希望作為人文理想的「大我」精神呈現。作品且更具原創性、更具內涵、更具美感與實驗精神,表現方式也更為繽紛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