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委員伍麗華(魯凱語:Saidhai Tahovecahe)10月13日在立法院全程以她的母語魯凱族萬山語,向原住民委員會主委夷將·拔路兒(阿美語:Icyang Parod)質詢原住民的語言政策。這位原民會主委也全程以阿美族答詢。這是國會議事首次全程原住民語言的答詢,伍麗華呼籲,立法院的影音平臺應該「透過翻譯並打上中文字幕,甚至未來進一步能有雙聲道的切換,讓閱聽人在欣賞語調的美,同時也能瞭解對話的內容。」這次國會答詢呈現了多元語言環境的困境和現實,也隱含了當前政策發展中較未受重視的盲點。
當天,立法院質詢和被質詢者間的溝通,係透過現場預先安排的口譯協助。立法委員希望該次答詢能有語音平臺有中文字幕,以便大眾能夠瞭解。立法委員的呼籲,突顯了語言轉譯和傳播,不光是技術上的問題,同時也是文化的問題。雖然2017年原住民語言認列為「國家語言」(法律上的解釋是:明定所有臺灣本土固有語言均成為國家語言),但原住民語言使用人口少和教育和語文保存條件惡化,比臺語和客語更需透過翻譯和字幕,才易於瞭解溝通。但如果特別注意「中文字幕」的意義,則能瞭解現有的許多「國家語言」並沒有固有的書寫系統,透過漢字/中文表達出最接近的語言內容。
「文字」(Writing scripts)是處理語言和文書的常用的媒介。但不論是漢字/中文,或是拼音文化中使用的各式字母,能傳達的訊息和意義,都有特定的偏向和限制。立法委員希望答詢的內容能有「中文字幕」,固然是國人和「漢字文化圈」生活中的常態,然而近十餘年來,許多不同族裔(不限於臺灣原住民)以拼音的方式拼寫自己名字或相關語言概念,實質也反應語言文化上的考量。10月13日在國會答詢的立委和原民會主委,都可常見他們漢字名字之後加上原住民母語的拼音,現任總統府發言人谷辣斯·尤達卡(阿美語:Kolas Yotaka)在公務上並沒有漢字名字。事實上,原民會主委有舊用的漢字名字,但「夷將·拔路兒」貼近母語的語音。透過原住民的名字,就不難理解原住民為何偏好讓名字呈現母語的原音,漢字或字母都可以當成是拼寫的工具,但是漢人化的姓氏和名字,未必是唯一的選項。
臺灣在日本皇民化運動的過程中,文字上也使用漢字,但語言上是日文,這足以讓一個名字從形符到讀音都完全不同。一旦改用日本姓氏的同時,從家族,宗族到國族理念的也隨之轉變。前總統李登輝,也有日本名字,很多人認為在漢字的「岩里政男」會看到不同的理念和認同。書寫或拼寫方式,不只是形符或文字上的轉換,其實也反映著對政策和文化包容的態度。
臺灣的多語環境,由來已久,受不受打壓都沒有改變多語的事實,但是依日常生活中的親疏遠近,的確有主要語言、方言、原住民語言、外語等。但是長久以來大眾媒體及日常文書處理,高度依賴這次立委順口說出的「中文字幕」,主要語言、方言和原住民語言,透過漢字成為書面語。國人可以接受的「字幕」其實範圍頗寬,偶爾出現的字母,單字,習以為常,但是拼音的方式常是個自為政。如果不是漢字的形態出現,往往期待的是有「翻譯」。人名、地名、書名,或一般語言詞彙。經常出現混亂不一致的拼寫時,其實國人應不受影響,會有困擾或煩惱的,一定是「外國人」。
用日本的書寫系統做比較,大致可以看日本的觀光業和大眾傳播媒體,如何讓不熟悉日文的人士在境內旅行。日本的法定文字系統,包含了漢字、假名(平假名和片假名)、以及羅馬字(拼音字母)。羅馬字既不反映「英語」也不反映任何特定的外語,而是根據日本發言而製訂的拼寫方式,和假名往往有一對一的固定譯音關係。但是羅馬字能保留各種拼音語言(人名、地名、詞彙)進入文書資訊中。在日本就算完全不懂日本,只會使用漢字或只能使用拼音字母的遊客,大致能在各地查到一致的資訊。這種一致性和方便性,並不是透過漢字或假名「翻譯」或「音譯」為日文,而是羅馬字的文書系統(Writing scripts)充份傳達日文的特色(包含區辦『外來語』),能提供明確而統一的訊息,也是日本面臨國際多語環境時,能提供準確訊息,文書形式卻保有彈性的原因。
臺灣也有具有地方特色的音標系統,如注音符號,但往往只有在臺受教育的人熟悉,而且因為注意符號能標注的音素有限,並不適合用來標註其他的國家語言(例如,可以試試看用注音標註臺語的『牛肉』看看⋯⋯)。中文的拼音法式多如牛毛,又難以精準。近二三十年來的拼音爭議,多與意型態有關,通用拼音和國際間的漢語拼音不同。語言除了是溝通的工具外,也有「市場」的問題,讓語言能夠有更準確便利的「音譯」,有更明確和包容的文書系統和書寫政策,是多語環境中必要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