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跟著古日本貴族遊嵐山

副刊/跟著古日本貴族遊嵐山
副刊/跟著古日本貴族遊嵐山
東本願寺入口——御影堂是全世界木造山門規模最大之一。圖:陳嘉英提供

住宿巷口即是「真宗大谷派」的本山,建於1636年的「御影堂」號稱世界最大規模的木造建築,其側的「阿彌陀堂」裡,供奉本尊阿彌陀如來,天花板及木柱貼金鑲燦,以表現《佛說阿彌陀經》的世界。

一早出門時,陽光照映,自然要入其堂奧。而後至京都車站搭車,三站即是山境。

嵐山之於京都,猶如陽明山之於台北,香山之於北京,與市區維持著若即若離,而又顧盼相望的關係。

陽明山的往絹絲瀑布有一段纖纖婷婷,裊裊縷縷的竹林,嵐山嵯峨野竹林更以風搖青玉枝,千里迎雨嘯而名聞遐邇。相較於溪頭行約三十分鐘的延溪竹林步道,鄰水淙淙,孟宗竹蒼蒼勁節奇。此處闢為曲徑,穿著花色盎然的和服女子,紙傘悠悠,漂浮於修篁之見,如一朵朵春花,別有一番韻味。

嵐山四季各有情味:春櫻嫵媚,雲轉風輕;夏樹鬱鬱蔥蔥,河水蜿蜒靈秀;秋楓紅醉人,詠月吟風逸興飛;冬雪侘寂,禪定沈靜。

川端康成想念嵐山晨間的霧靄,認為那最是讓人難以移目的輕柔神秘;日本老一輩的人則思慕平安時代嵯峨天皇於此修築離宮,王公貴族遊宴的輕旅行而走向這山明水秀之境;至於熟悉古典文學的人,嵐山之路處處是《源氏物語》的場景,一時間自己彷彿也是為才女葵姬「不惜冒霜犯露,披星戴月,常到嵯峨野宮附近來遨遊」的公子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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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宮神社前,日本女孩以一身華服麗飾織就髮鬢花艷的風景。圖:陳嘉英提供

眼前遊客如織往來不絕,迎面擦身竟多是熟悉的語言,同是台灣人自有鄉親之故好,字正腔圓的大陸人也ㄧ見如故,話談問好。至於日本女孩則以一身華服麗飾成為風景,在祈求良緣的野宮神社、許願髮發黝然的御髮神社前,特別是桂川之上的渡月橋畔,或儷影雙雙,或成群結伴,髮鬢花艷神采逸,音囀聲嬌媚色生。

商店街上櫛次鱗比的特色名店,如一張張油畫,又似ㄧ齣齣劇本,演繹職人匠人藝人的手工妙活。木梳竹編布袋染巾陶器,自帶嬌色,各色醃漬醬菜、麻糬丸子,點綴小花的抹茶冰淇淋、兔子錢包麵包,怡情怡性,最是討好,醬燒炭烤的燒肉雞串,以氣味奪人,讓過往腳步難移寸步。

折入私巷,民宅靜好,院落霞光如錦,門扉輕掩。想起作家柏井壽認為京都之所以優雅緩慢,重視停下心神憩坐,憩飲,乃因長年處戰亂,難分敵友,故以閒聊交談試探來歷與意圖,衍生為京都人說話委婉,禮貌殷勤的「憩文化」。

避開人潮,幾度遇當地人,正是如此。一絲不苟,而又熱切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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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階之上,楓樹綠間漸紅,薰染透亮的光影。圖:陳嘉英提供

京都既是日本的平安京,也是日本的寺廟之都,佛教各派本宗聚集於山間市區,而有「千廟之城」之稱。

僅嵐山一方便處處是神社寺院,實源於平安初期,是貴族的度假別墅區天皇設嵯峨別宮,如長寂光寺、天台宗寺院二尊院、清涼寺、大覺寺、天龍寺等歷史悠遠,林木蔚然的高門大戶,近乎墨色暗沉的木造建築,飛檐如羽翼振,以板敷床為地板,外圍鋪設緣廊,可坐可行,葉影扶疏風吹回音,平緩優雅的唐風屋頂弧度在早紅的楓情間,透出濃濃的香氣。

自御髮神社,經荷落葉枯的小倉池,來到16世紀便佇立於此的長寂光寺。石階之上,仁王門開,楓樹綠間漸紅,薰染透亮的光影。於此徘徊流連,靜觀紅葉之美,想像它隨著時間溫度,由「爭鮮」之嬌豔蠱惑,「當季」之紅生百魅到「惜別」,這整個山頂院所,會是怎番勝景漾情境,多少人能幸運邂逅之。

五年前,遇上正紅時,此回枝尖微薰,也是美好。就如路過清涼寺,思及多年前至山西五台山,亦稱清涼山,豈料平安時代的此寺乃依循其為名號,山號亦以五台山為之。

其特殊之處不僅在「釋迦堂」供奉國寶本尊釋迦如來像,而成為各方朝拜之所。更在於它被認為是平安時代「源氏物語」的主角光源氏所建造的「嵯峨之御堂」的寺廟,與嵯峨天皇住所「大覺寺」、野宮神社,都讓人想起源氏物語的葵姬,和文字間呼吸的靈魂。

嵐山最富盛名的寺廟,非天龍寺莫屬,作為京都世界遺產之一的此處,乃佛教宗派「臨濟宗」的禪寺,在日本第52代天皇「嵯峨天皇」皇后開創的禪寺「檀林寺」的遺址之上,經第88代的「後嵯峨天皇」與其子「龜山天皇」相繼間御所和離宮。最後於1339年,因第96代天皇「後醍醐天皇」逝世,由室町幕府開朝將軍「足利尊氏」、佛教臨濟宗的僧人「夢窗疏石」建造這座寺院。據說為籌經費而恢復對元朝貿易,如此連結,竟有種千絲萬縷因緣果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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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是日本的寺廟之都,僅嵐山一方便處處是神社寺院。圖為清涼寺。圖:陳嘉英提供

午後四時過渡月橋已是半陰半陽,數秒之間竟全然昏暗,抬頭見日山頭隱,桂川也漸漸化為剪影。雖未等到月亮橫渡,感受龜山上皇所謂「似滿月過橋般」的浪漫,涼風吹過,與眾人坐橋邊望遠山,看划船之人盪水波,白鷺或飛或止,亦是絕妙。

搭上明治43年(1910年)通車的地面嵐電,圓柱包裹的傳統京友禪布料,繽紛如蝶,想起《比海還深》飾演阿部寬媽媽的日本奧斯卡影后樹木希林,形容愛情就像油畫:「它不是水彩,而是一層一層疊上去,雖然堆疊後,下面那層就看不見,但它(感情)就是會在那裡,不會不見!」

嵐山,有這樣的味道。

作者:陳嘉英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閱讀教學課程講師、景美女中語文資優班教師及召集人、曾獲台北市特殊優良教師與台灣省師鐸獎。

著作:《課堂外的風景》(與陳智弘合著)、《凝視古典美學:高中古文鑑賞篇》、《寫作力》、《打造閱讀的鷹架:教你如何閱讀》、《閱讀力:三招教你破解閱讀密碼,強化競爭力》、《從世界名著經典出發,提升你的人文閱讀素養》、《第一本教你寫好學測國寫的作文書──議題導向的閱讀與寫作》、《誰說文言文很沒趣:用文史放大鏡看高中必讀的15篇經典》等。

本文章來自《桃園電子報》。原文:副刊/跟著古日本貴族遊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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